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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個人只能過自己的生活, 但是看見了其他可能性後, 他的內在從此有了不同的樣貌。 ──《請問財富.無極瑤池金母親傳財富心法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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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幅畫作|刻在心底的名字──楊三郎美術館

是夫妻之情,是親子之愛,延續了這份想念,不但讓楊三郎美術館成為永和的藝文精神象徵,也讓博愛街成為許多人口中的「永和最美一街」。

李麗玲

2022-01-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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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eyond beyond

▲楊三郎畫室(攝影/沈維君)

 

迷路原為看花開

 

與這座美術館相遇,是個雲淡風輕的午後。

 

在吃完竹林路的雞肉飯後,想順便繞去附近買杯永和豆漿喝。亂走亂逛的我,忽然走到景致迥異於一般永和街道,地面也非常見的柏油馬路,而是特別鋪設了地磚,兩旁有高聳的鳳凰樹木成蔭,巷弄牆角隨處可見花紅柳綠。走進其間的我,像陶淵明〈桃花源記〉裡的武陵人一樣驚奇:「忽逢桃花林,夾岸數百步,中無雜樹,芳草鮮美,落英繽紛……甚異之。復前行,欲窮其林。」

 

於是發現,在車水馬龍的永和中正橋附近,離無論晨昏人聲皆鼎沸的世界豆漿大王僅一步之遙,居然有這麼一條像極舒國治在《理想的下午》所說:「宜於泛看泛聽,淺淺而嘗,漫漫而走。不斷的更換場景,不斷的移動……」的幽靜街道叫博愛街。繼續往前走,看見一棟灰瓦紅牆的建築,外頭的圍牆牆上鑲嵌著浮雕作品,「楊三郎美術館」幾個大字,赫然出現眼前。

 

這是由楊三郎與兒子楊星朗自費設計與興建的私人美術館,1991年開幕。入口處的左手邊是五層樓高的紅磚建築,裡面陳列著楊三郎各個時期的代表作品;緊鄰本館旁邊的白色木屋,則是畫家生前的畫室和起居室,以及百年古蹟「網溪別墅」(楊仲佐古蹟室),初建時為日式房舍及寬廣庭園,當時是文人、作家、達官名流的固定交流處;另設有庭園及玻璃屋咖啡廳,以及上百坪的庭園造景,一般民眾都可以前往用餐或喝咖啡。

 

此前,我只知道1902年出生的楊三郎是有名的畫家,與李梅樹、郭雪湖、廖繼春、陳進、林玉山、顏水龍等藝術家齊名。沒想到他不但是永和人,更出身本地望族,就連「永和」這兩個字,也是他父親楊仲佐命名的,寓意是希望各族群能「永久和平」相處,共創地方繁榮,1958年永和鎮成立,楊仲佐還被推選為首任鎮長呢!



▲楊三郎年輕時與妻子在畫室(攝影/沈維君)

 

執子之手,共看人生風景

 

買過門票,服務人員先帶我們上五樓,這層樓最特別的是擺放了楊三郎和妻子許玉燕到世界各地一同寫生、畫題相同的創作對比。家境優渥、十四歲就開始學畫的許玉燕,日本留學時認識了楊三郎,1929年楊三郎關西美術學校畢業後,兩人步入禮堂。婚後就全心操持家務、支持先生創作,即使如此,她仍然沒有放棄油畫創作。欣賞夫妻兩人的作品時,除了探索雙方風格的不同,同為女性的我,似乎能感受到女性圓夢的艱辛,以及那份願意犧牲、全然付出、成全另一半藝術生命的愛與堅持。

 

館內有一幅〈持扇婦人像〉,是二十八歲的楊三郎以妻子為主角的畫作。畫中人著黑絲絨大花衣裳、手拿粉紅扇,描繪出女性氣質高雅的面貌,1934年入選第十三屆日本「春陽展」,也是畫家最珍愛的代表作。楊三郎曾說,許玉燕是他的妻子、保母、護士、祕書,並身兼批評家角色;酷愛旅行寫生的他,畫遍千山萬水之餘,身邊總有妻子相伴,伉儷情深,可見一斑。

 

到處找顏色,以大自然為師

 

有人稱楊三郎為臺灣第一色彩畫家,那些色彩鮮明的顏色,都出於他天涯海角的搜尋而來。1932年就遠赴法國與歐洲各地旅遊進修;七十歲仍到戶外寫生,清晨三點多就跑到東北角畫畫;七十五歲仍帶著妻子遠征尼泊爾,畫下一系列喜馬拉雅山麓壯偉的山景;為了捕捉大海與天色不同面貌,八十歲的他甚至在颱風登陸時仍外出寫生。這股「到處找顏色」的熱情,在他過世前都不曾稍減。

 

比如我很喜歡的〈法蘭克福之朝陽〉,燦爛耀眼,充滿生命力,實在無法想像竟然是楊三郎拖著殘弱身體畫出來的。八十七歲時,他二度中風病倒,出於對寫生創作的強大熱情,他非常努力做復健;半年後,兒子楊星朗(現任館長)特地從美國回臺,陪畫家到德國法蘭克福展開為期一個月的寫生之旅。楊星朗回憶父親為了能看到期待的旭日初升景象,第一天清晨四點就起身做好準備,卻因天色尚未明亮、景物朦朧而放棄;第二天清晨四點的日出十分美麗,說完:「我要出征了!」他開始全心投入作畫,留下那一刻永恆的金黃色彩。


▲法蘭克福之朝陽,楊三郎

 

楊三郎說,大自然是他最好的老師,總能帶來無窮靈感,就如同畫家席德進所說:「我堅持直接面對自然作畫。是因為自然的千變萬化莫測。那種氣候、那種微妙的彩色,非待在畫室用一套公式來界限自然,反覆製造風景的畫家所能夢想得到。」

 



▲楊三郎起居室(攝影/沈維君)

 

Time to say goodbye

逐樓看下來,畫作讓人流連忘返不說,發現每層樓靠窗處都有沙發區,每層樓的桌椅皆不同。問了導覽員,才知是館長的巧思,希望進來參觀的人都能從容賞畫,累了,可以坐在畫作前看看畫,或是選擇靠窗的沙發區,眺望窗外的天光雲影。

 

無論是館內珍藏的畫作,抑或庭院裡的蓮花池、參天大樹、綠茵草地、紅花綠葉,或是進入網溪別墅參觀畫家的起居室和畫室,畫筆、畫具都保存得很好,像主人只是出門一下,馬上就會回來作畫一般。很難想像,這只是一家私人美術館,卻保留了這麼豐富的歷史痕跡,讓人捨不得離開。

▲館內畫作(攝影/沈維君)

參觀的這一天,館內反覆播放由波伽利和莎拉布萊曼合唱的〈Time to say goodbye〉,再次走出戶外,已是黃昏時分,的確到了該告別的時刻。想起與楊三郎攜手作畫走過大半世紀的許玉燕,1995年楊三郎過世後,依然住在博愛街7號,守著美術館;其後孫子、兒子先後回臺,擔任館長一職,持續守著美術館。

 

或許,就像盧廣仲唱的〈刻在我心底的名字〉:

 

「刻在我心底的名字

忘記了時間這回事

既然決定愛上一次就一輩子

希望讓這世界靜止

想念才不會變得奢侈

如果有下次 我會再愛一次

 

刻在我心底的名字

你藏在塵封的位置

要不是這樣我怎麼過一輩子

我住在想你的城市

握著飛向天空的鑰匙

你繼續翱翔 還有我為你堅持」

 

是夫妻之情,是親子之愛,延續了這份想念,不但讓楊三郎美術館成為永和的藝文精神象徵,也讓博愛街成為許多人口中的「永和最美一街」。下次經過豆漿店時,除了喝豆漿,不妨多走幾步,來楊三郎美術館逛逛,體會藝術之美,也感受一下因為愛的堅持而成就了這個所在。

 

▲博愛街夕陽(攝影/沈維君)





 

作者簡介

編過許多書,得過一些獎,曾任職於講義雜誌、天下遠見、遠流、時報文化等出版公司,「痛並快樂著」燃燒23年;做過許多事,包括代課老師、連鎖超市幹部、品牌精品業等;覺得最快樂的是能與許多精采人物相遇。
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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